林诗

[太芥]不仅仅是自杀(下)

*he

我更希望听见你说爱我

至少在奋不顾身跳入水中时

能紧紧握住你的手

“好久不见，太宰先生。”

芥川龙之介强装镇定向着太宰治问好，可双手紧紧抓住床单已经发皱，声音也颤抖着。

太宰治没有回应，挑了挑眉，关上门，坐在芥川龙之介旁边的病床上。当看到太宰治坐到旁边的病床的时候，自己的身子不由得颤抖了几下。是下意识没有理由的动作，就连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颤抖。或许是心里已经把太宰治打上了「危险」的标签，也有可能上次的教训太深了。

他当然看见了芥川龙之介颤抖的全身，但是没有表示。太宰治感觉再多说一句话，芥川龙之介就能当场拿着罗生门把自己刺死。也只有可能这样了。

他的眼神，芥川龙之介的眼神，很像四年前的自己。虽然现在的自己也是差不多啦。可是、他想到了武装侦探社，这至少比四年前要好很多。可面前的芥川龙之介...

好像已经病入膏肓。好像随时都能去死。好像已经放弃了活着的目标。

太宰治深知这种情绪。

而这情绪的来源，可能就是自己。

...记忆转到几天前的那次告白。

应该是小笨蛋君拼劲了全力给了自己告白吧，我看见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身子都在颤抖，脸都在发红。一种不属于无心之犬的害羞和不好意思肉眼可见，可当时的自己又是怎么做的呢。嗯，好像拒绝了他，还搬出了敦君这个强有力的...现学生。

该说不说自己还真是可恶。可这也真是打磨钻石的一个方法。可能，钻石被自己磨破了。磨坏了。不属于自己了。

但这又如何。

...这很不妙啊。

“嗯，芥川君。好久不见。”

睁着眼说出了谎话，明明在几天之前刚刚见过。很差劲啊自己。

明明在前几天刚刚拒绝了来自小笨蛋君的告白，明明在几天前还狠狠地骂过他。

怎么能忘掉呢。

芥川龙之介叹了口气，但心脏随之疼痛。可他忍住了，没有任何动作，只能任由心脏处的疼痛越发明烈。

太宰治看出来了，可没有动作。自己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而且。自己曾经说好赋予他生存的意义来着。可自己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告诉他。而且这种事，自己也不知道呢。当时只不过是要给他一个约定罢了，其实真正赋予了否还是不知道，只不过当时，这是对贫民窟要获得新生的时候的野狗最好的答案。

可如今，他好像不需要了。

“您有什么事吗，太宰先生。”

太宰治就是从中原中也那里听到的消息，他料想过很多可能性，想过芥川龙之介如今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可是终究没想到，他是一朵已经枯萎了的花。已经谢了。已经没有任何重获光辉的可能性了。

很糟糕。

“你大概...什么时候死亡。有具体数字了吗？”

太宰治当然知道此刻的芥川龙之介是怎么想的，当然知道。看他的表情，有点绝望。

有点后悔当时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对方。很后悔。但后悔就不是太宰治的作风了。

芥川龙之介没有心去隐瞒，反正自己不是自杀就早已经是将死之人，早死不如晚死，早解脱比较好。

“三天。”

太宰治听到这个数字之后，刚才不知是否真假的笑容在瞬时间消失，动作顿住。

或许是没有想到对方真的有这种想法。不，其实上就是自己抱着的侥幸心理被毫不留情面的揭开。三天，还有三天。自己无法挽留住他，肯定的，这是肯定的...

“怎么了，太宰先生。反正您不是早就期待着的吗。”

怎么可能期待着啊。

怎么可能期待着你去死啊。

不是的，不是的。芥川君看看我啊，芥川君...

太宰治想说很多话，但是迫于身份，迫于自己一直以来对芥川龙之介的态度，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想要开口嘲讽「真是无能啊」，可还是说不出口。

「爱」是自己曾经自己教给他的。

可好像没有答案。

自己别扭的爱他。自己在爱着他可是说不出口。总是说不出口。

自己怎么可能爱着证明自己黑暗时期的部下呢...怎么可能呢...

可这是事实。

这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爱意。

可此时的芥川龙之介像听到了什么一样，双手紧紧抓住被单，面色冷清，嘴唇干燥的颤抖。

那声音是朦胧的、但是很刺耳。刺耳到他想要立马把人给杀死再自杀。

“该说的话说完了吗，太宰先生，请您离开。”

太宰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可是没有想太多。觉得是芥川龙之介不欢迎自己。

那可以理解，足够充分的可以理解。

“不要着急啊，芥川君，”太宰治还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的样子，可发抖的嘴唇和短时间苍白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

可是芥川龙之介没有心去关注太宰治此刻的神态，视线从他入门到现在一直在看着窗外。

“真的...真的决定好了吗？”太宰治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试图有一丝的挽留余地。不想让他死。可他的死是自己间接导致的。

——自己心爱的人因自己而死。吗。

“嗯。这也不就是您期待的吗，太宰先生。”缓缓说出这句话，太宰治感觉有些崩溃。不要、绝对不要、绝对绝对的不行...不可以。不可以。

“芥川君，我们来做约定吧。”

太宰治忽然开口道，可芥川龙之介的视线从头开始就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哪怕一秒。

是害怕着什么吧，是不敢再去面对了吧，是不想、不想再去看他了吧。

“芥川君，看看我。”

在这一句类似于命令的话语下，芥川龙之介不得不将视线从窗外转到太宰治的脸上。当看到太宰治的脸之后还是不由得颤抖。好像想到了往前种种，好像想到了当时的告白，好像想到了对方的拒绝。

“不——”芥川龙之介着急忙慌的想要拒绝这让自己害怕的要求，或许是曾经的执念太深，这导致现在的恐惧已经超过了更多的情感。

可太宰治抢先一步说出了口，

“在三天后，我会找你。我可能不会挽留你，但我会...让你没有遗憾的。”

——————

已经过去三天了。

在这三天里，芥川龙之介已经写好了遗书，已经委托好了银和樋口一叶，她们再一次在自己的面前大哭了一场。有点自责，有点感到抱歉。可除了「抱歉」以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可以说了。

并且拜托了森首领。

「如果这就是芥川君想要的话...嗯，一直以来辛苦了。」

森首领好像有些疲惫。但最后还是摆出了一个一如既往的微笑。

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好了。那最后还剩下什么了呢？就是完成任务。

完成一个——自杀任务。

在心中的清单列表只剩下最后一条，自杀计划的最后一步。

在吊死，跳楼，罗生门自尽，小刀，安眠药，跳海...这种自杀方案里面，选择了跳海。

可能是仍然记得黑时的时候看见太宰治跳海了。

可能是仍有的执念。

不管了。

也仍记得想当初、三天前太宰治对自己说过的约定。他轻叹了一口气，是否能实现呢。没有遗憾，什么的。

芥川龙之介不再想了，拖着沉重的身体下了床。一下床就迎来眩晕，近几天都没有过的，怎么今天突然——他不再去管这些有的没的，将遗书放在桌上，病床服换成熟悉的黑色大衣...吗。

不、不。他换成了黑色私服，至少在今天，至少在今天...他不想再局限于五年前的黑色大衣了。不想再在自己身上留下太宰治的印记、可以这么想。

现在不想再去想太宰治了。

他走出病房外，每一次呼吸让他仍然感觉刺痛着肺部。

没关系了，反正是最后一天了。

疼一点也没关系，熬过去就好。熬过去就行。

他走了没有人的小路，可能是不想让人发现，也可能是害怕熟人相见。不管怎样，他今天想的很多。

已经能看到大海了，就差几步，几步就能走到大海了。

“哟，芥川君。”

是太宰治的声音。有点朦胧，有点若隐若无。可此时的芥川龙之介认为是疼痛导致的，没有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话音刚落，芥川龙之介身体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僵硬了起来。

“你这就要决定去死啊...还真是脆弱呢。”

一如既往的尖锐。

回过头去，是穿着黑时西装，打着绷带的太宰治。

芥川龙之介要开口，可最终只能说出“啊、啊”几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来一样，只能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太宰治。

太糟糕了，这个局面。

“嗯，今天我特地换了一身衣服呢。”

太宰治这么笑着说道，在往前走了一步，芥川龙之介随之往后退了一步。

“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试探着开口，声音又不由自主的带着颤抖。

“只不过是来看看笨蛋君的自杀能有多么「出色」。”

又是一如既往的讽刺，这声音、这态度，跟四年前的没有一点区别。仍旧刺痛着自己的心脏。

记忆回想从前种种，更加痛苦了。

“请您不要再骚扰在下了！”这句话几乎是用吼的，声嘶力竭的吼了出来。声音里带着绝望和无可奈何，抛出这句话之后就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全然不顾后面的人到底在说着什么让自己感到悲伤和愤怒的话语。

再往前走了几步，已经能踩到港口那里的台子了。大海已经近在眼前了，只要愿意，随时都能跳下去。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如果我说「我爱你」呢？”

又是刚才的声音。是太宰治。

“您在开什么玩笑...这是不可能的。”

芥川龙之介深呼吸了一番，这个名为太宰治的男人又在骗人了是吧。又开始欺骗自己，再想让自己迷茫，然后再次告白，然后再次被狠狠地嘲讽，就这样重复。

肺部的刺痛和头部的晕眩都在告诉着自己要快点摆脱他。

“我一直以来都是为了磨炼你。我不敢轻易地表达爱意、我不敢。因为我害怕这种情感，所以我就在不断逃避你。相信我吧...芥川君。”

身后的声音越发朦胧，就好像是在自己脑海里不断地回响一样。他没发觉，他也不会发觉有什么不对。毕竟到了最后的时刻了、怎样也不能干扰他的计划。

他双拳握紧，闭上眼睛，眼泪不断流下，从脸颊划过。如果真是这样该多好，如果当时，如果当时太宰先生向自己说出那番话来又有多好。

现在在这里、他又在说什么呢。

“请您不要再欺骗在下了。”

他平稳的说出这句话来，可心中在刺痛。甚至还抱有着强烈的侥幸心理。

“「爱」这种情感。不是我告诉你的吗？所以、”

芥川龙之介好像听见了脚步声在向自己靠近。

太好了、至少是这样...太好了，太好了。眼泪仍旧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流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至少...自己不会后悔了。

他不再管身后人究竟是怎么样去吼，怎么样去挽留。

他跳入了大海。

他就这样跳了下去，毫不犹豫。感受到海水浸透了自己的全身，接着就是呼吸困难，海水好像堵住了他可以呼吸的所有通路、他不再挣扎，向海底沉去。

确实很痛苦啊。

肺部还在刺痛，疼到要去死了。

海水让他感到很呛，肺部就像数不过来的针在扎着一样，很痛苦。

就在他放弃挣扎的时候，听到了水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水里。

他勉强打起精神来，睁开了眼睛。

跟刚才的黑色西装不同，是那熟悉的棕色大衣，也是熟悉的人。是太宰治。是太宰治。是太宰治。

——太宰先生。

至于为什么跟刚才的衣服不同，芥川龙之介无心在意。

只不过他有点惊讶，没有意料到太宰治居然会来，眼睛瞪大，海水让他的眼睛感到刺痛，前面有些朦胧，可就算如此还是打起精神来、勉勉强强的看见了太宰治。一时间有点怀疑又是不是幻觉，可就算是幻觉也心甘情愿。

至少、至少不会后悔了不是吗。

至少也不会遗憾了。

对方好像在跟自己说些什么一样，可他的表情是那样的从容，是带有着笑容的，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所追求的了。

依旧是熟悉的表情，可是说出来的话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有点庆幸，抱有着的侥幸心理在此刻更加明显。

「殉·情·吧」

太宰治的口型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在这让人感到不适的大海中，这寂静的、让人感到朦胧的大海中，芥川龙之介感到有人牵住了他的手。

end.

*有点狗血

*黑色西装是幻觉 最后殉情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