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芥]精神鸦片-林诗

*3.7k+ 一发完

*不爱而不得即为选择

那朵玫瑰花枯萎了

你问我为什么没看到他盛开

“为什么？”

芥川龙之介沉闷的呼吸声在安静到一根针掉下来也能听清楚的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一旁器械上发出接连不断的「滴滴」声似是叫嚣着要撕裂沉寂。芥川龙之介过了良久都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抬起头来看向太宰治，想要知道哪个问题的答复。肺病又在攻击着自己，这简直是比天天闻消毒水还糟糕的一件事了，他想。

太宰治只是注视着他良久，没有再说话。没有人想回答一个双方都知道答案的问题，但是芥川龙之介即使这样也要明知故问，想要确定自己心中的答案、又或者在暗暗祈祷着千万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

可总是事与愿违。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自己猛烈的心跳声，芥川龙之介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像烟花那样炸开了，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嘴唇已经发白没有一丝血色。

“没有为什么。至于答案——你不是已经清楚了吗。”太宰治勾着嘴角，眼睛却透露不出一丝情绪。港口黑手党的前干部太宰治先生自然知道怎样能够利用对方，怎样能让对方引起不快。这个情感操纵大师在无论何时都能派上用场。

消毒水的味道越发刺鼻了，芥川龙之介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安静的环境下更加刺耳。太宰治无意识地敲了敲自己身后倚着的墙，眼睛想要直视芥川龙之介，但是此刻微妙的心情告诉自己不要与他对视。

可能是心底不知从何升起的愧疚感作祟。

1.

事情起源于芥川龙之介因肺病严重入医院的那天开始。其实原因并不是肺病，而是因为自己在某次任务中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枪伤，数也数不清的擦伤，以及对方爆炸的异能让自己彻底的失去了力气倒在敌人的部队。他并不是这种性格，他是就算死了也要用罗生门将敌方全灭、同归于尽的性格。

可是在那时不知为什么没有了力气，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让他感到不对劲，想要后退但是已经无路可逃，最后还是中原中也赶来救人他才能侥幸活下来。

但也仅仅是活下来。

肺功能严重损伤，每一次的深呼吸都会刺痛他的肺部，接着过了不到几分钟就又再刺痛着他的心脏。他捂住胸口，心脏的闷痛感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心跳愈发明显，他只能干咳、干咳过后在洁白床单上留下的一抹鲜红血迹显得很突兀。

他没有力气逞强。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像是什么疯子一样的存在，他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好像下一秒就能关进精神病院里。可有时候又冷静得离谱。可能是想当初在战场与贫民窟的时候留下了太多创伤导致现在的自己充分感受到了后遗症带来的痛苦。又或者是四年前的癫疯教育带来给自己的。落下病根、长期不吃饭又或者是说没时间吃饭带来给自己的胃病也开始加重、地下室里被打到吐血导致肺病也没有治好——而那个时候，他的教导者，那位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只会说，「这么无能的狗就不配在这里生存」、「你如果再这样的话就滚回你的贫民窟里去吧」。

可芥川龙之介那时已经执拗地想要得到对方的认可，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句夸赞的他很想要给太宰治看、自己不再是「不吠的狂犬」。但是在叛逃后重聚的那些日子，他心中的希望完全变成了绝望。

2.

太糟糕了太糟糕了太糟糕了太糟糕了。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这些发疯似的话语停留在芥川龙之介的脑中阴魂不散，重复着。他嫉妒人虎、凭什么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得到太宰治的青睐。明明他又弱又没有脑子，有的只是没有必要的善良，而那份善良一直都不符合太宰治。但是又为什么？为什么在太宰治会在自己面前夸赞他，说自己比他差多了。凭什么？为什么？自己不是他带的吗？凭什么。

他发了疯似的，在那段时间内将气撒在敌对组织上，任务完成得越发卖力了。但是他自己感觉很糟糕，糟糕到，快要死掉了。

这么努力为什么得不到认可，得到的只是无尽的打骂，而自己的地位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一个很弱的家伙取代。自己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个人虎了？！

按照太宰治的话来说，他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

3.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太宰先生。

无数个夜晚芥川龙之介总是这么想。但是那个让自己日夜牵挂的对象总是没有出现。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一个月。港口黑手党的人都陆陆续续来了，银、樋口、中也干部、黑蜥蜴、游击队、红叶干部、甚至首领。武装侦探社倒是没有一个人来，好吧，本来就是敌对组织，是自己妄想了。

太宰先生。

您是要抛弃我了吗。

4.

芥川龙之介没有这么软弱不堪，他从来不是小白兔。

他已经看淡了。

他想要放手，但是啊——有些记忆总会像泡沫球一样不断填充的。不断地，不断地，层层叠加。芥川龙之介无法描述他当前的情感状态，他想要放手但是又不忍心。

那就耗着吧。让自己没有用的情感在某一天消耗殆尽。让自己离太宰治远一点。让自己放下手。这样、他就能死而无憾了。这样，至少不能在临死之前再牵挂着某一个人了。

这种感觉就像没有头绪和固定落点的雨。

5.

但是常常事与愿违。

在快要遗忘之际，太宰治不合时宜地来临了。他的来临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对于现在的芥川龙之介来说，没有比这种事更加糟糕的。

他明明，都下定决心要离开了。

6.

“哟，芥川君，最近还好吗？”

夸张的、调侃的、没有分寸的、戏谑的。

芥川龙之介双手颤抖，没有血色的脸在证明着自己的状态很不对，眼底下的乌青是多夜没睡好的证据，魂牵梦绕的对象出现的那一刻，心开始晃动。他自己这又是怎么了，不是早就下定决心要忘记他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贫民窟的初遇也罢，现在的情况也罢，为什么。难道自己的一生就要跟太宰治这个人牵扯吗？为什么？

太宰治好像是自己的精神鸦片。

心与行动某些时候往往相反。几乎是下意识地，芥川龙之介就叫了那声「太宰先生」。

太宰治挑了挑眉，看不出他的情绪。太宰治说他近些日子过得很好、没有芥川君在自己身旁真是清净、敦君又成长啦、不像芥川君那样没有用、等等一类芥川龙之介听到就犯恶心的话。芥川龙之介双手不由自主颤抖，心脏处传来猛烈地声音，是心跳声。浑身都在发晕，眼前看不见什么，只能看见太宰治虚幻的轮廓。他低下头垂下眸子，看了看自己颤抖着的双手、好可怜。这样的自己好可怜。这真的是「芥川龙之介」吗。病房外面挂着的名字在告诉他他就是芥川龙之介。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颤抖着的双手放在心脏处，任由它们产生碰撞。不，这次不仅仅是双手，还是全身。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抖动。他想要抑制住这种没有必要的身体本能反应，可是太宰治说的那些话就像在他身上烙下了印子，擦不去也洗不净。他一辈子都要跟这种话牵扯上关系了，一辈子都逃不出太宰治的手中了。是吗。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不会是这样的。

芥川龙之介用最后的一丝力气问出为什么。

答复就是那样。

7.

太宰治走了。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来，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不，可能带来了伤害，仅针对与芥川龙之介的。芥川龙之介早就有料想过会是这样一番场面，但是心中对太宰治的光环太大、大到忘记了她会给自己带来这种伤害。难以抹去的。

是自己想多了。门被重重地关上，碰撞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房间格外刺耳。

芥川龙之介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瘫在床上，泪水已经全部流干，现在只剩下有温度的尸体。芥川龙之介想，太宰先生放弃我了，那我也没有遗憾了。

8.

在芥川龙之介生命的最后一天里，他什么也没坐。他知道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差到能随时入土了。没有人知道这是最后一天，在这平静的一天里，只有护士和医生出入他的病房。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人来。哦对，今天是港口黑手党与武装侦探社出面交涉的日子吧？想必肯定很重要。可是...错过了这场战斗，也真是可惜。但是没有关系了。自己已经快要结束这一生了。这真是没有意义的一生啊。

他在贫民窟的时候就常常问，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自己又为什么要活着。对于这个问题，现在的芥川龙之介好像有了答案，但好像又没有。他不明白自己所认为的是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觉得怎样都好。

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9.

走马灯原来是会发生的。芥川龙之介回忆了他没有意义的一生，从四、五时就被遗弃在贫民窟，有记忆时便就这样了，自己尚且年幼，却还要照顾着妹妹。他又结交了很多同伴，他们相依为命，在烂到极致的贫民窟里摸爬滚打多年。被打过，有差点被打死的经历。被骂过。偷过东西，打过人，睡过垃圾堆，淋过一个小时的大雨。在多年后他发现了自己的异能，接着就被称作贫民窟那「不吠的狂犬」。

再后来。

同伴全部都死了。一起在贫民窟里克服过许多困难、一起生死共患难的那群同伴全部死光了。相依为命的事情好像又开始重现。只留下他和他妹妹。

然后。

他在明月极其刺眼的那个晚上遇到了太宰治。

太宰治把他弄到了港口黑手党，他有了稳定的住所。而代价可能就是杀人、被打、被骂。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只要把自己的价值证明给太宰先生看...他肯定能够认可我的。

但是事与愿违。

......

到了现在。

他要死了。他要结束这没有意义的一生了。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活。他不知道。他不明白。

他闭上了双眼，疼痛开始消散变成虚无，当那种感觉到顶峰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像在飘动、是灵魂的感觉吗？他不知道。只知道，他面前的黑暗已经吞噬了他，他失去了意识。

他不再怀念过去，他开始沉溺于无尽的黑暗当中。